今年是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20周年，同时也是RCEP正式生效实施的第1年。20年来，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走过怎样的发展历程？取得了哪些成果？RCEP有哪些特色亮点，其生效实施进展如何？未来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将会面临怎样的发展前景？

　　世界贸易组织（WTO）代表的多边贸易体制和自由贸易协定（FTA） 代表的区域贸易安排是驱动经济全球化发展的两个“轮子”。近年来，以自由贸易区建设为代表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快速发展，成为推动全球经济治理的重要力量和引领国际经贸规则的新浪潮。中国在积极支持多边贸易体制的同时，也主动顺应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趋势，不断加快自由贸易区建设，积极推动自身成为开放型世界经济的建设者和贡献者。

　　

　　经过20年的发展，中国初步形成以周边为基础、辐射“一带一路”、面向全球的自由贸易区网络布局，为形成更大范围、更宽领域、更深层次对外开放格局发挥了积极作用。2022年1月正式生效实施的RCEP是中国对外签署的经济体量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成为中国构建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的重要基石。

　　

　　在此背景下，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亚洲研究所课题组编写了《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20周年暨RCEP实施进展报告》（以下简称《报告》）。《报告》旨在对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20年历程进行回顾与总结，客观分析RCEP生效实施半年来的进展成效，并展望中国自由贸易区未来的发展方向。

　　

　　《报告》可为政府部门高质量实施RCEP等自由贸易协定提供参考，为国内外企业高水平利用自由贸易协定规则提供指引，同时也有助于促进社会各界提高对自由贸易协定的理解与认知。本文将对《报告》的主要内容进行解读。

　　

　　20年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走过怎样的发展历程? 总结了哪些发展经验？

　　

　　2002年《中国一东盟全面经济合作框架协议》的签署，正式拉开了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的序幕。以2002年为开端，以时间为轴线，中国的自由贸易区建设大致可以分为实践探索、稳步发展、快速推进和提质升级四个发展阶段。

　　

　　1. 实践探索阶段（2002-2006年）

　　

　　这一阶段，中国在加入WTO适应多边开放的同时，签署了5个自由贸易协定，自由贸易伙伴从东盟、巴基斯坦等亚洲周边延伸到南美地区的智利，区域经济合作格局逐步打开，并成为多边贸易体制的有益补充。

　　

　　此阶段自由贸易区建设主要呈现以下特点：一是立足周边地区；二是以“南南合作”为主；三是充分考虑欠发达伙伴诉求；四是循序渐进扩大开放；五是分领域分阶段建设。

　　

　　2. 稳步发展阶段（2007-2011年）

　　

　　这一阶段，中国明确提出要“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首次将自由贸易区建设上升到国家战略高度，推动与新西兰、新加坡、秘鲁和哥斯达黎加等达成自由贸易协定。

　　

　　此阶段的自由贸易区建设主要呈现以下特点：一是“南南合作”与“南北对话”并行推进，自由贸易区布局向全球延伸。二是达成内容广泛的一揽子自由贸易协定。三是探索知识产权、环境保护等规则领域的合作。

　　

　　3. 快速推进阶段（2012-2019年）

　　

　　随着全球范围内区域一体化进程提速，中国提出“加快实施自由贸易区战略”，对自由贸易区建设作出“顶层设计”，提出了方向指引和具体要求，推动与冰岛、瑞士、韩国、澳大利亚、格鲁吉亚、马尔代夫和毛里求斯达成7 个自由贸易协定。

　　

　　这一阶段的自由贸易区建设主要呈现以下特点：一是以“一带一路”沿线为重点推进方向；二是自由贸易伙伴涵盖大体量的发达经济体；三是着力构建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

　　

　　4. 提质升级阶段（2020年以来）

　　

　　顺应中国外部环境的深刻复杂变化和国内经济高质量发展的内在要求，中国提出“实施自由贸易区提升战略，构建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 并且将其写入《中华人民共和国国民经济和社会发展第十四个五年规划和2035年远景目标纲要》。2020年以来，中国推动RCEP成功签署并生效实施，与柬埔寨达成自由贸易协定，与新西兰签署自由贸易协定升级议定书，与尼加拉瓜达成自由贸易协定早期收获安排，还先后正式提出加入《全面与进步跨太平洋伙伴关系协定》（CPTPP）和《数字经济伙伴关系协定》（DEPA）的申请， 主动对标国际高标准经贸规则，彰显了高水平对外开放的坚定决心。2022年10月，中国共产党第二十次全国代表大会进一步提出，推进高水平对外开放，扩大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

　　

　　伴随着改革开放的历史进程，经过20年的发展，中国的自由贸易区建设取得了显著成就，同时也形成自己独特的发展经验：一是坚持党的领导、重视顶层设计；二是坚持开放包容、互利共赢；三是坚持与时俱进、创新发展；四是坚持对外开放与国内改革良性互动；五是坚持开放与安全有机结合。

　　

　　

　　20年来，中国主动顺应区域经济一体化发展的大趋势，积极与有意愿的国家和地区建立紧密的自由贸易伙伴关系，共同建设互利共赢的自由贸易区， 不仅推动了区域经济发展，也为各国人民带来了切实的社会和经济福祉。

　　

　　从区域布局的角度看，20年来中国自由贸易伙伴不断增加，自由贸易区网络不断扩大（图1），陆续同全球26个国家和地区签署了19个自由贸易协定，其中包括RCEP这一全球最大的自由贸易区，还积极与“一带一路”共建国家和地区推动自由贸易区建设。截至2022年10月，中国在谈的新建自由贸易区涉及海合会、以色列、斯里兰卡、巴勒斯坦、厄瓜多尔、尼加拉瓜、巴拿马、挪威、摩尔多瓦以及日韩等国。中国还积极与亚洲、大洋洲、欧洲、美洲等区域的国家就商签自由贸易协定开展研究。经过20年的发展，中国已逐步构建起立足周边、辐射“一带一路”、面向全球的自由贸易区网络布局。

　　

　　从市场准入角度看，中国在货物、服务与投资领域的承诺实现高水平开放。在货物贸易领域，中国签署的自由贸易协定中，最终实现的零关税产品比例基本在90% 以上。其中，中国对新西兰、新加坡、智利、哥斯达黎加、柬埔寨承诺的零关税产品比例约为97%，接近CPTPP的自由化水平。在服务和投资领域，中国积极顺应高标准经贸规则的发展趋势，根据国内改革进程，在自由贸易协定中对服务贸易和投资领域的开放模式逐步由正面清单向负面清单过渡。中国还在WTO《服务贸易协定》（GATS）的基础上， 在自由贸易协定中新增开放更多服务部门，并对于GATS已有部门进行深化承诺。

　　

　　从经贸规则角度看，中国顺应区域经济一体化的新趋势，结合国内经济发展需要，逐步增加了知识产权、竞争政策、电子商务、环境保护等国际经贸规则谈判的热点议题，自由贸易协定覆盖规则议题不断拓展。同时，中国积极践行持续扩大对外开放的理念，承诺水平不断深化，充分展现了中国积极开放的姿态。例如，知识产权规则逐步深化，由单一条款扩充为单独设章，环境条款也逐步成为自由贸易协定的组成部分，电子商务规则随数字经济而快速发展等。

　　

　　从经贸合作角度看，自由贸易区已经成为中国开放型经济发展的重要助力，拉紧了中国与自由贸易伙伴间的经贸关系，促进中国与自由贸易伙伴在货物、服务与双向投资领域的快速发展。例如，2021年，在26个自由贸易伙伴中， 中国已经成为20个自由贸易伙伴的第一大贸易对象，13个自由贸易伙伴的第一大出口目的地和20个自由贸易伙伴的第一大进口来源地。自由贸易协定还通过进一步放宽市场准入限制和实现标准统一等方式，促进域内经济要素自由流动和中间品贸易往来，强化了成员间产业分工合作。特别是在全球新冠肺炎疫情蔓延、供应链困境加剧的大背景下， 自由贸易协定为中国稳定外贸、外资和产业链供应链合作提供了制度保障，还为中国增强开放型经济发展活力提供重要助力。

　　

　　RCEP有哪些特色亮点？RCEP在中国生效实施的进展如何？

　　

　　RCEP由20个章节、17个附件和54个市场准入承诺表组成，既包括货物贸易、服务贸易、投资等传统市场准入章节，又增加了知识产权、竞争政策、电子商务等规则领域的新议题，是一个现代、全面、高质量和互惠的自由贸易协定。在中国和RCEP伙伴的积极推动下，2022年1月1日以来，RCEP陆续在东盟7国和中国、日本、澳大利亚、新西兰、韩国等成员国正式生效实施。5月1日，RCEP 在中缅之间实施。8月30日，印度尼西亚议会正式批准RCEP协定。

　　

　　RCEP协定是中国对外签署的经济体量最大的自由贸易协定，同时也是构建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的重要基石。中国高度重视RCEP协定的生效实施，从中央顶层设计到地方对接落实，各级政府形成合力，制定差异化政策措施，指导企业用足用好协定优惠，推动RCEP 高质量实施，更好地服务地方经济和产业发展。

　　

　　RCEP生效实施半年来，经济红利初步释放。区域整体对世界贸易快速增长，大多数成员对区内贸易增速超过两位数、吸引外资增幅显著。中国与RCEP伙伴经贸合作成效逐步显现，为稳外贸稳外资和企业拓展国际市场发挥了重要作用。

　　

　　一是RCEP带动区域整体贸易投资取得积极进展。2022年上半年，RCEP 成员国对世界贸易总体保持快速增长，大多数成员对区域内部贸易增速超过两位数，凸显了RCEP对区域贸易的拉动作用。在全球投资波动的大环境下，虽然上半年RCEP区域整体吸引绿地投资放缓，但中国以及马来西亚、越南等东盟国家吸引外国直接投资仍然实现较快增长。

　　

　　二是中国与RCEP区域货物贸易发展红利初现。1-6月，中国与RCEP 伙伴货物贸易总额达9388亿美元，同比增长6.4%，占中国对外贸易总额的30.5%。其中，对东盟贸易增速达到11.6%，占中国与RCEP伙伴贸易总额的比重接近一半。从主要商品类别来看， RCEP对农产品贸易促进效果明显，纺织服装贸易在RCEP市场表现也好于全球，汽车整车对RCEP 区域出口增长显著。从主要区域来看，中国中部地区对RCEP伙伴贸易增速较快，东部地区和东北地区对RCEP伙伴贸易增速与全国增速基本持平。

　　

　　三是中国与RCEP区域服务投资合作快速发展。1-6月，中国承接RCEP区域离岸服务外包合同额和执行额同比分别增长33.7% 和12.5%， 产业结构也逐步向KPO、BPO等更高附加值的类型转变。RCEP伙伴对华投资企稳回升，制造业与批发零售业成为RCEP伙伴投资集中度最高的行业。1-6月， RCEP伙伴对华实际投资金额同比增长15.7%。其中，制造业与批发零售业利用RCEP伙伴外资分别增长43.9% 和57.2%，占中国利用RCEP伙伴外资总额的44.5% 和22.8%。企业对RCEP区域投资不断升温。1-6月，中国对RCEP伙伴直接投资84.3亿美元，增长3.5%。四是物流通道建设和跨境电商合作成为热点。RCEP生效实施带来良好预期，激发了各地建设RCEP贸易物流通道的热情。RCEP区域海上、空中航线建设明显加快，陆海新通道带动中西部地区形成合力，打开与东盟等RCEP伙伴的贸易合作新局面。与此同时，RCEP通关便利化措施与高效的物流网络相结合，改善了区域内消费者的购物体验，进一步促进了跨境电商的发展。

　　

　　《报告》对未来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做出怎样的展望？

　　

　　未来一段时期内，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面临难得的发展机遇。当前，以自由贸易区建设为代表的区域经济一体化快速发展，RCEP等自由贸易区开放红利逐步释放，为中国商签自由贸易协定产生良好的示范效应。从中国国内角度看，自由贸易区是打通国内国际双循环的重要抓手，国内经济产业界期待通过更高水平的自由贸易区建设，进一步释放经济发展红利。中国超大规模的单一市场的巨大吸引力，对已有和潜在的自由贸易伙伴形成了“磁石”效应。随着中国积极推动规则等制度型开放，中国未来推动自由贸易区提质升级将具备更加牢固的发展基础。

　　

　　与此同时，中国自由贸易区建设也面临诸多风险挑战，需要积极妥善应对。从外部环境看，当前世界经济复苏乏力， 逆全球化思潮抬头，单边主义、保护主义明显上升，这也增加了各国自由贸易区的建设难度。此外，全球供应链加速变革，各国对供应链安全的考量较以往增加。一些国家违背客观经济规律干预供应链的市场化布局，削弱了自由贸易协定对区域经济增长和产业投资合作的积极效应。从内部环境来看，还面临发展不平衡不充分、科技创新能力不强、生态环境保护任务艰巨等诸多困难问题，推动更高水平对外开放可能给部分产业带来一定风险和压力。

　　

　　展望未来，中国将立足新发展阶段， 加快构建新发展格局，推动同更多国家和地区商签高标准自由贸易协定，扩大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维护多元稳定的国际经济格局和经贸关系，以中国新发展为世界提供新机遇， 推动建设开放型世界经济，更好惠及各国人民。

　　

　　一是优化自由贸易区网络布局。积极推动亚太区域经济一体化进程，逐步完善面向全球的高标准自由贸易区网络，积极推进加入CPTPP 进程，推动RCEP扩容。

　　

　　二是提升协定开放水平和质量。稳步推进现有自由贸易协定的提质升级， 积极推进中国—东盟自由贸易区3.0版、中国—韩国自由贸易协定第二阶段和中国—新加坡自由贸易协定升级后续谈判等。逐步提高货物、服务贸易和投资自由化水平，积极参与数字经济、环境保护等新规则议题谈判，助力建设更高水平开放型经济新体制。

　　

　　三是增强自由贸易区建设效能。强化自由贸易区服务企业的功能，推动各方形成合力，高质量实施已生效自由贸易协定。加大对自由贸易协定的宣介、推广、培训，鼓励企业用好协定规则和优惠，让协定更好更快惠及企业和人民。

　　

　　四是加强开放风险防范与保障。利用自由贸易协定和WTO框架下的贸易救济安排，与自由贸易伙伴加强信息沟通和技术交流，与行业协会密切配合，推动互利共赢化解摩擦，帮助企业维护合法权益， 加强企业贸易投资合规性指引。

　　

　　▲作者潘怡辰系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亚洲研究所助理研究员、博士；袁波系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亚洲研究所副所长、研究员；王清晨系商务部国际贸易经济合作研究院亚洲研究所研究实习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