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民币国际化再下一城。10月20日，中国人民银行在伦敦采用簿记建档方式，成功发行了50亿元人民币央行票据。据了解，这是首只由中国发行的海外人民币主权债券，为今年11月人民币加入SDR篮子货币再次铺路。

　　11月，人民币国际化即将迎来“大考”。届时，国际货币基金组织（IMF）将对人民币能否纳入SDR篮子货币公布评估结果。如果人民币被IMF纳入SDR篮子货币，则意味着人民币将成为真正意义上的世界货币。

　　但这只是人民币国际化的起步。随着人民币越来越多地参与全球经济事务，一个不得不思考的问题是：人民币国际化的目标是什么？以及，我们的汇率政策该如何进行协调和配套？

　　近日，在上海高级金融学院召开的“人民币国际化和汇率改革研讨会”上，上海交通大学现代金融研究中心主任潘英丽提出，人民币国际化的终极目标是发挥全球银行的功能，即中央政府对外发行国债吸收低成本的国际储蓄，再通过企业和金融机构对外投资来获取高回报。

　　潘英丽认为，如果从这一角度分析问题，那么人民币在短期内贬值将不是一件坏事，因为“贬值将有利于人民币海外债权的积累”。

　　全球银行

　　事实上，这种“全球银行”的模式并非中国首创，而是美国在建立全球金融霸权过程中积累的经验。

　　目前，这一全球银行的角色由美国扮演。美国通过向全球投资者发行安全性良好、流动性充分、但收益率较低的美国国债，吸收低成本资金，并通过本国跨国企业和跨国金融机构进行全球范围更有效的直接投资和风险投资获取更高收益。

　　在1996年-2010年期间，美国经常账户累计赤字是6.98万亿美元。同期美国的对外净负债只增加了2.3万亿美元。

　　而截至2014年年底，中国海外净资产高达1.78万亿美元，但对外净投资收益却为负599亿美元。究其原因，这与中国海外资产的结构有关。外汇局数据显示，截至去年四季度，中国储备资产在海外总资产的占比已高达60.8%。而官方外汇储备从流动性、安全性角度考虑，主要投资于美国等国的国债，收益率自然较低。

　　一方面是资产端的低收益，另一方面负债端却一直支付着高昂的成本。人民币近年来的升值趋势，也令寻求更高收益的海外资本乐于持有人民币资产。“一个很明显的特征是，人民币一旦升值，海外的人民币需求就增加。”潘英丽指出。

　　截至2014年，外商直接投资（FDI）在对外负债中的占比高达57.8%，这部分投资由于享受国内招商引资大量优惠政策，收益远远高于中国外汇储备收益。据世界银行的调查，FDI在中国的平均收益率可能超过20%，这造成了中国巨额海外净资产却产生负收益的怪圈。

　　潘英丽认为，目前中国更需要的是增加人民币的海外债权，比如通过金砖银行、亚投行等机构，对外进行人民币贷款。然后再通过海外持有的人民币购买国内的过剩产能，比如基础设施项目。

　　“人民币在前期崛起的过程中，应该通过海外债权的积累置换国内的过剩产能。”潘英丽认为，在这一过程中，如果人民币能有控制地进行贬值，将是一次有利的机会。“从货币国际化的角度来讲，我个人认为短期内人民币可控的贬值并不是坏事。”潘英丽说。

　　有利国内产业

　　货币的国际化对每个国家而言都存在不小的吸引力，但国家经济等各方面可能存在的问题无疑是关键所在。美国在扮演“全球银行”角色的过程中，也产生了诸如产业结构扭曲、资产经营与负债经营的分离、美元体系成为全球金融市场不稳定因素等问题。

　　潘英丽表示，“人民币在国际化的过程中应该吸取美国的经验，加强制造业的发展，同时在推进混合所有制的基础上，未来应该使国家资本成为企业的财务投资人，另外，由于中国是实体经济大国，人民币国际化应该朝着有利于实体经济的方向发展，而不是让虚拟经济驾驭于实体经济之上”。

　　而人民币的适当贬值也同样有利于国内的产业。一个可以借鉴的经验是，上世纪90年代日元过度升值，最终给日本带来了长期的通缩。潘英丽指出，目前IMF的研究表明中国制造业的产能利用率只有60%，而从2005年至今，中国实际有效汇率升值达到56%。在人民币持续升值的过程中，中国制造业的减产能和转型面临着严峻的形势。

　　“在中国经济这么困难的时候，人民币又持续地升值，为什么我们现在不能稍微贬值呢？”潘英丽强调，如果人民币要贬值，那么现阶段借着中国经济转型的理由，将是对国际社会最好的交代。

　　不过，亦有反对者担忧人民币贬值是否会引起周边及发展中国家的竞争性贬值。今年8月11日，人民币因为汇率机制改革而大幅下跌，在随后的24个小时内，韩元汇率也出现了约3%的贬值。俄罗斯卢布和巴西布雷尔也应声下跌。

　　对此，潘英丽认为人民币适当贬值能带来经济软着陆。如果中国经济能够进行调整，那么也能对全球经济的稳定作出贡献。而对于亚洲经济而言，潘英丽分析指出亚洲产品的主要出口目的地是欧美。如果人民币价值能带动出口，则很多亚洲国家可以“搭便车”，其实更有利于亚洲经济稳定。

　　资本账户定向开放

　　随着人民币国际化进程的加深，一个可预见的未来是越来越多的海外主权国家或者金融机构会持有大量人民币。如何对这部分人民币进行保值、增值的投资，是海外人民币持有者迫切想要知道的答案。

　　也正因为如此，中国资本项目账户全面开放成为经久不衰的热议话题。但在潘英丽看来，目前中国资本项目全面开放或许不是最好的时机，应有限和定向开放。“资本账户开放应该是在套利空间尽可能缩小的情况下操作，并且在满足宏观经济和金融稳定、利率市场化、汇率有弹性的三个条件之后进行，而当前还不满足。”

　　潘英丽指出，美元虽然在全世界流通，但是美国的资本开放度却很低。“原因很好理解，若美国本土投资不受限制，那么所有重要的产业可能都将被收入日本囊中。”潘英丽认为，当货币在全世界流通的时候，资本账户需要更有效的管理。

　　在中国资本账户定向开放的过程中，潘英丽建议应实施有额度限制的定向开放。“定向开放是指的在岸市场的开放和离岸市场的发展形成一种互动的关系。比如澳大利亚如果愿意以人民币计价当地的矿产，那么中国可以开放"沪澳通"为当地沉积的人民币提供金融市场。”潘英丽说。

　　潘英丽最后强调，在人民币国际化的过程中，最重要的是保持人民币的稳定，无论是贬值还是升值都“可控”。“不要搞严重的升值，那本土产业就受冲击了，像日本实体经济大量产业外流，这不是我们中长期希望看到的。”